持续大半宿的秋雨终于停歇。
云朵慢悠悠地飘来,遮住了悬在夜空的一轮银白圆月,水银般的光芒透过云翳泄露丝缕,照亮烛火都找不到的角落,散发着零星微白。
萧凤卿离开了洗砚堂,在门前略微站一会儿,便径直朝浮梦园的方向阔步而去。
他被温月吟咬伤的手已经止了血,疼痛鲜明,但他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,始终是淡淡的。
走到浮梦园的四季花园,萧凤卿忽然驻足。
他长身玉立,俊美的面容被风灯的灯芒一分为二,半明半昧,唯独一双星眸似寒星跃动。
沉吟半晌,萧凤卿突然抬起左手,缓慢又坚定地按压在右手腕的牙印处,一阵钻心的疼痛之后,止血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,皮开肉绽。
萧凤卿却兀自笑了笑,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彩,犹如两簇点燃黑夜的萤火。
他继续迈步,脚步沉稳悠闲,不疾不徐地走到明曦堂前,出乎意料,她屋里还留着一盏灯。
留灯,就代表在等待。
原本他还以为她肯定不会想再见到他。
没想到……
萧凤卿方才还略有郁卒的眉眼彻底舒展开,宛若被一层层彩墨精心描画过,眉梢眼角都神采奕奕。
谁说冰块捂不热?
这不就成了吗?
萧凤卿顿时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,虽然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目前的所作所为是饮鸩止渴,可泛着甜味的毒药本就让人上瘾。
仲雷斥责他疯了,萧凤卿无不自暴自弃地想:或许我的确是疯了,从冷眼睥睨世间的神祇到沾染人间烟火的凡夫,哪怕明知这个女人不属于自己,都疯了似的想要占有。
萧凤卿没去敲晏凌的房门,而是踩着月光转身走近了樟树下,他背靠着树干,幽邃的目光落在那扇映着晏凌剪影的双花门上。
婆娑树影在一圈圈温柔无比的月辉中徜徉,他鼻翼微动,嗅到了清新怡人的花香。
萧凤卿隔着一条回廊专注地凝视晏凌的身影,她应该正看书,大抵还顺便会发呆,因为她的影子很久很久才会在烛影中晃一下。
萧凤卿伸指在虚空描摹她的身姿,把这个人的轮廓一点一点刻进脑海。
幸亏他来了,不然都不知道她如斯喜欢他。
低声一笑,看着看着,一股淡淡的疲倦侵袭,他身不由己地闭上眼……
……
晏凌独自枯坐了整晚。
她特意在手边留了一盏最亮的灯火,可任凭火烛从明亮到黯淡再到完全熄灭,那人从未出现。
这样的结果,在她的预料之中,但要说她从不曾期盼过那个熟悉的人仿若从天而降地来到面前,也不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