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蘅在旁,眼看他们收出一股军纪严明的气氛。
军人有军人自己的娱乐,比如装卸自动步枪。
周文棠抬着腕上那支上海表计时,陈顺、严冬、叶永捷、勤奋轮流进行自动步枪的装卸,几轮下来,杜蘅在屋里擦钢笔,忽然听见周文棠尤其响亮的书生腔:“可以啊,看来养马没把你养废,还这么扎实!!”
傍晚五点左右。
杜蘅来到考古现场的主帐篷外。
女护士一见她,立马撇下正说话的梁唯诚,上前关怀她的伤。许蔓蔓那一脚,把夏教授夫妻俩的愧疚踩了出来。
没等说上第二句,薛燕妮掀开帐篷,一张笑吟吟的脸蛋探出来,请杜蘅快进帐篷。
梁唯诚站在角落,眼神追着她的手,直到帐篷帘子落下,像一把刀,把他的关怀斩灭在外。
如果杜蘅愿意,完全可以看出一样看出他的憔悴。这两天他没睡好,想她,想她的伤,单眼皮微微红肿着。
但她总不看他。
或者一看他,就把他看得渺小,看得卑琐毕现,没地方隐藏。可这样的他,在许蔓蔓的护士小阿姨眼中却是个不错的年轻人,不错到把他喊来,旁敲侧击想他说出对许蔓蔓有没有那个意思。
梁唯诚放心里冷笑。
表面仍然维持他温和文雅的模样。
他听不见帐篷里的对话,看不见杜蘅的脸,不能把她受伤的手贴在胸口,捂热,亲吻。
面前的女护士自作聪明,把他一生决定了,说出无数许蔓蔓身为师长女儿的实惠来,该找对象,个人问题该解决了。
“这句话,我也对你爸爸说过。”
薛老教授说着梁唯诚窃听不到的话,“天才往往不肯做时代需要的人,这就容易犯错误。你很聪慧,希望你能领悟。”
话毕,让薛燕妮把折迭的纸张交给杜蘅。
这几秒,对于杜蘅而言,注定捶篆在记忆里,长达一生一世。
不需打开,印章的红油印已经洇透在纸背。
她用镜像倒转的视角读到一行文字,这段文字把她的身份重新定义,定义为: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。
短短几个字,将她从黑五类子女里撇出来。
上面加盖有薛老教授的私人名章。
另外一张证明用的是公社公用信笺,杜蘅缓缓打开,上面写着的每个字,都让她有种不识字的错觉
——北京派出所负责同志:兹有我场插队青年杜蘅上京探亲,希办理临时户口手续。此致,敬礼。
信笺下端分别加盖公社公用章以及革命委员会章。
薛燕妮在旁解释,一些本就是北京户口的插队知青如果过年返京也需要办临时户口,警察没准会上门查看,所以这张必不可少。
又说,知青大队批的假是十五天,是短了点,不过开好介绍信,最多两叁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