样的报丧信出现在这里。
如果真是这样,过去四年,一名病人,至亲不在身边,老妇人要怎么过下去?
杜蘅是不哭的。
见识过眼泪有多没用的人,不会再在海拔3500的大荒漠上浪费任何一点身体储水,锅炉高温也蒸发过她的眼泪,那场像蛆虫一样的大雪,一场眼部感染,榨干眼眶所有储水。
所以现在,她是一个少泪的人。
陈顺告诉她,香烟纸夹着一封不成样的信封里,上面是串北京地址。即便不是嬢嬢笔迹,无论如何,他打算先打个电报,托北京的朋友帮忙找找。
尽管他这么说了。
尽管他给她带来了一点希望。
杜蘅心里不详的预感仍然在膨胀,无休无止,像宇宙不断膨胀一样,膨胀到使现实觉得十分拥挤,无地容身。
她惊觉北京竟是这么遥远的地方。
她还保有做囚犯的自觉。
从来不敢联系绍兴家中,担心自己的成分会给本就艰难的嬢嬢祖父再添麻烦,她不能这么做。
直到今年年后收到嬢嬢迟到四年的报丧来信,才敢把绍兴,把嬢嬢拿出来想一想。
在这之前她从不敢想从前,更不敢想绍兴。
“北京,太远了。”
杜蘅闭了闭眼。
太远了。
哪怕嬢嬢在那里,她也到不了。
何况嬢嬢未必就在那里。
但陈顺说,就现在,他带她上场部邮电局,拍电报。
他一刻也等不了,像军人听见他的集结号。
而她的寡默,就是他一生最警备的号角。
他粗疏的话如果经过修饰,会美得像宇宙所有星辰同时在打闪。尽管不修饰也很美。
他说,他的情绪长在她情绪上,她难受,他比她还难受,她心急,他比她还着急。
杜蘅问:“像寄生关系?”
“啥是寄生?”陈顺蹬着自行车,叮嘱她如果觉得冷,可以藏进他的大衣里,听到寄生的解释后闷闷笑了,“你懂的多,话比我的精细。”
他的情绪依附她的情绪活着。
这点没错。
自行车骑过一条机耕路,路过白天平田整地的土地时,杜蘅转头,对着陈顺心口位置说道:“可我没有养分提供给你。”
“怎么没有。”
陈顺用下巴压了压她头顶,“有得很。”
他身形高大,身体像个暖炉似的,源源不断散发出热源,两条长腿踩得自行车惨叫,从家到场部邮电局的一段春夜长路,还不够他蹬的。
到邮电局时,一望大时钟,才九点。
这段路,他狠狠踩来,把自己踩成一个冒蒸汽的热乎人。
杜蘅从没来过邮电局。
她连开回乡证明的场部办公室都没去过。
大时钟,小窗口,滋